船长不要当海盗了 当海王吧

初雪

晚上八点,最后一位加班的职员离开,整层办公区只剩总经理室里唯一的光源。


金容仙把杯子端到嘴边,意识到咖啡已经完全冷了,又放回桌上。


她站起身离开椅子走向落地窗。


置身于城市CBD高级写字楼顶层办公室,自然听不到脚下世界车水马龙的喧嚣。


她只是像在沉思什么,神情冷漠。


身后的手机响了起来。


金容仙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回荡。


“吃饭了吗?”


“没有。”


“一起吃吧。”


“嗯。”


电话挂断,文星伊看着屏幕的桌面照片,直到熄屏才放回裤兜。


金容仙开始收拾整理桌面上的资料,不小心碰到相框,拿着文件的手一顿,随即垂下眼眸加快动作。


离开办公室,灯灭,全家福里的一家三口也在这黑夜中落幕。


叮的一声,文星伊抬起头,看到金容仙从电梯里出来,一手拿着提包一手插兜。


她走过去和她并肩同行,坐上停在公司门口的轿跑,一路无言。


几道菜都平平无奇,文星伊越吃越觉得索然无味,便放下了刀叉拿起餐巾擦嘴,接着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


金容仙没有关注对面人的动态,视线只放在眼前的盘子里。


这个时间用餐的人不多,文星伊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金容仙身上。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赤裸裸的眼神,即使金容仙不会有任何回应。


这半年来,她都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最熟悉的枕边人悄然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过去的金色大波浪卷发现在成了及肩黑发,圆脸也成了以前常开玩笑的v line。


她突然有点想念金容仙的梨涡浅笑,那好像是很模糊的记忆了,距离好远又好近。


而此时的眼前人白衬衫挽到手臂处,完美诠释了金氏实业集团总经理的风范。


只有性感的红唇还是那么娇艳欲滴。


出门走向停车场的路上,夜风习习,路边的树叶被吹得呼啦呼啦作响。


突然瞥见金容仙缩着脖子抱臂摩擦了几下。


文星伊拉了拉嘴角,脱下自己的西装塞过去。


金容仙没拒绝,接过后就披上了。


感觉气氛好像比较适合,回到家文星伊决定今晚不睡客房。


她在房间洗了澡后到主卧看电视,金容仙没搭理她,自顾自的走动忙着手上的事,过了好一会才去淋浴。


分房也要解决生理需求,对此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关灯,视线削弱的同时听觉无限放大,但也只有偶尔几句轻绵悠转的嘤咛声。


果然年纪大了,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力不从心。


文星伊喘着粗气,翻了个身倒头正要睡着,被金容仙连踹了几脚。


“你压到我头发了。”


金容仙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带着鼻音说话听起来有了点撒娇的意味。


“哦。”文星伊撑起身子,挪了挪屁股睡到一边。


偌大的床,中间仿佛隔了一道银河。


金容仙看着背对自己的人,用力扯了扯被子翻身闭上眼。


被子被她拉过一大截,金容仙卷了半圈,文星伊没有反应,大概过了几秒,身后就响起了打呼声。


这个夜晚对金容仙来说不是那么解气。


天亮,文星伊被金容仙起床的动静弄醒,睁眼模模糊糊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身影,懒懒地问了一句。


“要我送你吗?”


昨天金容仙坐她的车,自己的放在公司,自然是要关心一下。


“不用。”


意料之中的回复。


“嗯。”文星伊揪过被子闷住头继续睡觉。


反正她也就是问问,家里还有一辆奔驰在车库闲置。


金容仙放下口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遮瑕膏再多也只能遮住黑眼圈,遮不掉眼底的倦态。


咎由自取,对现在的处境,金容仙想到这个荒唐的词。



丁辉人在家休息了几天,今儿溜达回公司开开嗓给新专录音。


路过练习生的舞室,看到一群少女坐在地上嘻嘻哈哈打闹。


多看了几眼,没有老师。


料到文总裁又翘班才让孩子们这么欢脱,丁辉人录音后便收拾了行当去家里蹭午饭。


文星伊醒来时已经太阳正当头,摸到手表看了一眼时间,索性拉起被子盖住脸。


深吸一口,满是金容仙的味道。


诱惑的,火热的。


其实也还好,反正日子就这么过吧。


下床回客房洗漱,套着睡衣到厨房,翻箱倒柜都找不到一点干粮。


最后从冰箱里拿出果汁倒了一杯,踱到客厅打开电视准备点外卖。


没过多久门铃就响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从沙发爬起来去开门却不是送餐员,文星伊一脸无语作势要把门关上。


“呀!呀!”丁辉人瞪着自己的老板发出两声奶狗叫。


文星伊从鞋柜给她拿了双棉拖,问道,“干嘛来啊。”


“饿,没人陪我吃饭。”丁辉人踩着拖鞋走到客厅,屁股往沙发一丢,翘起腿抠脚。


看到桌上一杯喝了一半的果汁,文星伊还顶着一头炸毛,丁辉人问,“你刚醒?昨晚做贼偷鸡了啊。”


“啧,偷你个头。”文星伊敲了一下丁辉人的脑袋,“我家有娇妻好吧。”


“哦哟,看来昨晚是快乐了。”丁辉人笑,抬起手肘撞了撞她的肩。


文星伊躲开往另一边挪,摸着手臂道,“轻点谢谢,还酸着。”


知道文星伊和金容仙关系冷了大半年,丁辉人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最新进展,“说话了吗你们。”


“没什么好说的。”文星伊回道。


两个人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都不知道对方每天的行程。平时出差也多,昨晚还是碰运气才一起吃饭。


即使金容仙在家也只是加班,她好像有做不完的工作,比出事前更忙。


丁辉人耸肩,“你们这样都能过也是厉害。”


“老实说,不能过。”文星伊摇摇头,苦笑着道,“我是放不下她。”


见文星伊说到心伤上,丁辉人赶忙换了个轻松口气,“害,你下贱,你就是馋她的身子。”


“这我承认。”文星伊笑了起来。


婚姻不就是这样,边做边爱。如果不是金容仙打不开心结,她也不想两个人闹成现在这样。


可说离婚,她也做不到。


“不管了,凑合着过吧。”


虽然文星伊说出这话时脸上云淡风轻,丁辉人还是能够理解她的难言之隐。


她提议,“不是有那种心理咨询室,你们就去试试呗。”


外卖在这个时候来了,文星伊起身去拿,回来后才接了这个话头。


“她愿不愿意去才是问题,我就无所谓了。”


“你都不问怎么知道?找个时候去咯。”丁辉人嗅了嗅味道,坐过去拆筷子一起吃。


一份饭分着很少,好在文星伊点了几个家常菜才勉强够两个人吃。


下午两个人一起到公司,讨论了一下新专发布后的活动。


月星娱乐是文星伊一手带大的上市公司,培养出不少艺人,其中全能爱豆丁辉人是头牌。


公司也有投资影视等其他业务,但因为出名于培养爱豆,每年都有很多练习生慕名而来。


文星伊和他们的关系很好,经常会亲自指导舞蹈。


晚上和丁辉人去吃烤肉顺便小酌了几杯,文星伊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看见金容仙坐在沙发上,双脚架着茶几,抱着电脑放在腿上办公。


家里的装饰是两个人一起设计的,光画图就画了好几个月。以前文星伊很喜欢待在家里,不管走到哪都好,每一个角落都有她们爱情的痕迹。


睹物思人不是没有道理,即使把女儿的所有物件都放进她的小房间关上,那些回忆还是随时可能在某个瞬间涌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文星伊甚至觉得此时开着暖气的室内比外面还冷。


金容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埋怨的眼神似乎是在不满她喝酒。


但文星伊很清醒,她没醉。


为什么喝酒,她也有合理理由。


酒壮怂人胆。


默默走到金容仙旁边的沙发坐下,搓着手,不时看她几眼。


金容仙知道她有话要说,但半天不敢开口着实让人有些烦躁。


“有话就说。”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文星伊慌了阵脚。这下问题没解决,好像又把金容仙惹毛了。


“就是,我朋友有认识位比较好的心理医生,想…改天一起去看一下吧。”


金容仙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兔,啪的一下合上笔记本,起身回房间,“没时间。”


她有猜到会是这个话题,也不想回答。


金容仙从身边经过,文星伊低下头看着地板咬咬牙道,“等你有空就行。”


“你什么意思?”金容仙停住,捏紧了拳头控制情绪,“觉得我有病是不是?”


“不是…”文星伊抬头看着那个倔强又瘦弱的背影,黯然神伤。


她想抱抱她,脚却像被钉住一样。


文星伊叹气,“你这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又什么都不肯和我说,到底要我怎么做…”


“不是说过了吗,你想离婚我没意见。”


金容仙的声音轻到听不出她在颤抖,害怕听到文星伊的回答所以逃回房间,眼眶红了一圈。


她是一个蠢到用离婚做筹码的女人,明知如果一朝赌输就会一无所有。


甚至无法预知,文星伊的离开和明天,哪一个会先到来。


惶惶不安和愧疚交织,恐惧的本质成为炸弹的导火索。


对于两人现在如履薄冰的关系,金容仙是最害怕做出改变的人,怕错一步又是另一个深渊。


她从一开始就已经已经选择了逃避,躲在自己砌起的封闭围城中。


文星伊费尽心思想走进,可这围城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入口。



原本有一点回春的关系的又入冬了。


两个人连续几天没说话,早上各自出门,晚上再独自回家。但总归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金容仙只要在家就待在房间,明显处处避开文星伊。


周六下午四点多,文星伊和几个朋友聚完会回家,在玄关换鞋听到书房有奇怪的动静。


是金容仙的声音。


听起来她又在发什么脾气,可能是在打电话凶部下,出事后她的脾气完全一点就炸。


文星伊没有很担心,路过书房的时候只是好奇看了眼。


金容仙靠着书桌,训斥一个站在她跟前低着头的女孩。瞥见女孩手上拿着抹布,文星伊才知道是钟点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孩在道歉,想来估计是她哪里做得不合金容仙的意,文星伊不想去掺合这种琐事,直接走过。


但接下去听到的话让她意识到情况不妙。


“道歉有用吗?你翻我东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文星伊回身走进书房,正在气头上的金容仙横了她一眼。


“收工吧,你可以走了。”文星伊转头对女孩说话,问她,“工钱给了吗?”


女孩摇头,不敢出声。


文星伊摸出后兜的钱包,数了数里面的大面额现金,留下一张其他都给了女孩,“辛苦,以后不要过来了。”


金容仙被这个处理方式激怒,明明她是受害者却被文星伊搞得像是泼妇,更是火大,“你们这些人怎么素质这么差啊,做事能不能动脑子?”


“骂够了没有,能不能行了?”文星伊喝止。


金容仙一言不发坐到皮椅上,翻开桌上凌乱的文件,随便拿起一份看。


她内心很复杂,看到文星伊表现得理智就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前她们明明不是这样的。


文星伊也懒得说些什么原谅她不要生气的安慰话,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很多事了,她选择去理解金容仙。


转身离开之际,她又多看了一眼金容仙,偏就看到了桌上被纸张盖住露出一角的药盒。


走过去刚要拿,突然被金容仙拍开手。


她的表情明显受惊,一副没有藏好东西的反应。


文星伊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感冒,这下才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你在吃什么药?”


“不用你管。”金容仙把药盒完全盖住,将手压在上面。


“你是我老婆我没资格管?!”文星伊确确实实生气了,低着声音命令道,“把手拿开。”


见金容仙还是执拗不动作,她抓起她的手腕用力握着,另一只手拿出药盒,是安眠药。


“还给我!”金容仙急了眼,起身甩着手想挣脱去抢药。


文星伊终于朝她吼了一声,“坐下!”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文星伊甚至清晰得感觉全身的血液在倒流,脑袋发胀一片混乱,胸腔里里的心跳频率紊乱。


“为什么…”文星伊张了张嘴,向金容仙投去无助的眼神,“告诉我该怎么办,好不好?”


不敢想象金容仙吃药的时候会想什么,哪怕就一次,文星伊都浑身冒冷汗。


金容仙看到她眼角泛红终还是心生不忍,抽出自己的手把药扔进柜子里,“没什么,睡不着而已。”


“就听我一次,我们去看医生。”

“如果看完觉得不好,你不想去就不去,我不会再提。”


大概是觉得自己过分伤害到文星伊了,吃过晚餐后金容仙被她带着到医生的心理咨询所。


走廊一路都贴着海报,这里主要针对伴侣之间的情感纠纷,流程看起来类似婚姻调解室。


医生是文星伊朋友介绍的,文星伊给前台小姐递了名片,她立刻带着两人过去医生办公室。


推门进去,简单的几件家居摆设。医生坐在单人沙发上,见到来者起身招呼。


金容仙打量着她,大概四五十多岁左右,头发些许花白但精气神很好,一直保持着微笑。


两人在医生对面的长沙发坐下,闲聊了几句便进入主题。


医生让她们讲述,导致现在这一切的那件事。


事故的发生很突然,文星伊在出差地赶回来时只剩下四岁女儿冰冷的遗体。


一直以来女儿上下学都是文星伊接送,碰上出差就由金容仙去。


那天金容仙因为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情况过于紧急需要她亲自处理,忙到忘了女儿还在幼儿园。


延误了半个小时才想起要去接女儿,然而车才开到半路就接到幼儿园负责人打来的电话通知直接去医院。


噩梦从那时开始。


小家伙食管被异物卡住,送到医院已经无法救治。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拳头捏紧到需要掰开才能松,小脸也憋得青紫。


她是痛苦离开的,在无比的害怕和无助中。


后来警方调监控,小班虽然下课了,中班和大班还在上课,所以属于幼儿园的工作时间。


监控显示,小家伙在教室里看图画等妈妈,老师给了她零食后在一边玩手机,发现异常后没有采取急救措施而是跑去喊园长过来,十分钟后才第一次叫救护车。后来也查到老师和园长是亲戚,没有合格资质,根本不懂如何处理这种事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终幼儿园负全责。


但整件事在金容仙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幼儿园的确有错,可如果那天她能准时去接女儿就完全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尽管文星伊没说,但金容仙知道她至少也有过这个想法,所以没办法再坦诚面对。


医生听完文星伊所说,表示悲痛和同情,接着询问,“很难走出来对吗?”


文星伊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金容仙,见她不说话便先回答,“这件事发生了谁都不想,我很爱我女儿,但活着除了好好过这剩下的日子还能怎么办。”


医生颔首,又望向一直不说话的金容仙,“太太怎么想的呢?”


“我没什么问题,能过就行。”金容仙身子微微侧向文星伊的相反一边,按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这叫能过?我看不出你有想和我过。”文星伊赌气着嘲道,“整天都只会发脾气,反正我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错的。”


不管去哪金容仙都沉着脸色,有时候一盆冷水就浇灭别人热情,搞得文星伊也很尴尬。


“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不能忘掉?”


金容仙听得心烦,反驳道,“不是我的错,最开始冷暴力的不是你吗?”


“什么冷暴力?”文星伊还是第一次听到金容仙这么说,露出诧异的表情。


很快就想起来,出事后一段日子她很消沉,也是主动搬到客房去住,因为每每看到金容仙就会想到三个人幸福玩闹的画面。


她还没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所以没办法安慰金容仙,更怕自己会伤害到她。


“我那时候是想一个人静静,根本没想法了怎么和你说话…”文星伊转过脸向金容仙解释。


“随你怎么说。”金容仙眨了眨眼掩饰湿润的双眼。


文星伊怎么会知道,那段时间她一个人是怎么过的。愧疚和自责几乎要压垮她,甚至想过一走了之,而文星伊连一个拥抱、一句安慰都没有就拿走自己的东西去客房住,女儿的葬礼也不让她插手。


“好,那以前算我做得不对,现在我不是想和好吗?”文星伊主动放低姿态,发出讨好的意向。


“呵,和好。”金容仙轻蔑一笑,也不管还有医生就数落道,“家里的事你从来不顾,脏就让它脏,自己住客房你有理过自己的东西吗?有倒过垃圾吗?要么通宵打游戏要不就喝酒到天亮才回家,你也就回来洗个澡睡觉。”


文星伊听得急眼,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你不要说得好像天天这样,那我想找你你就是忙,没空,只有工作。”


“对对方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也是好事,知道了才能改变。”医生笑着让争吵的两人消消气,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些关键点。


文星伊突然冒出一句,“是,我搞娱乐哪能比得上实业家,你们的工作就最重要。”


“又提这个?!”金容仙腾的一下站起身,甩门而出。


当初两个人谈恋爱,金容仙的父母是不怎么满意的。首先门不当户不对,金氏实业集团千金怎么能和一个搞娱乐的小子在一起。而且文星伊还比金容仙小了将近两岁。后来说要结婚的时候金父还被气到扬言断绝来往。


尽管金容仙没有畏惧,从头至尾都毫无反顾地站在文星伊一边,但这件事还是成为埋在两个人心头的刺。


“不好意思啊教授,我们还是下次再来谈吧。您看她,总是这样。”


眼看着金容仙扔下自己走掉,文星伊叹着气向医生道歉。


“没关系,慢慢来。”医生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道,“在乎你才会失态,不在乎你的人,才云淡风轻。”


文星伊低下眉眼,只道了声谢便追出去。


快步来到走廊,尽头就是电梯,看到了金容仙在那里等才松了口气。


走过去电梯门刚好打开,金容仙进去后就抱着双臂靠在角落,文星伊自知她不想跟自己靠太近,电梯门一开就先走在前面。


出了大堂到门口,文星伊大步往车子走去,突然听到金容仙在身后叫了一声,“啊嘶!”


转过身看她,金容仙崴到脚,扶着墙半坐在台阶上,另一只手揉着脚腕。


文星伊本来想等她自己缓好之后站起来,但熬不过几秒就放弃了。


金容仙皱着眉仰起头偷偷看她,又嘴硬不肯求助。


“啧。”


文星伊抽出了放在夹克外套兜里的手,蹲下去帮她脱掉高跟鞋,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她,“上来吧。”


气氛变得暧昧,像回到刚认识那会,年下为了追求,成天厚着脸皮在身边转。


想到以前谈恋爱的二三小事,金容仙脸上泛起红晕,犹犹豫豫地趴到文星伊的背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这鞋不要再穿了。”


年下还是那副霸道的口气,让金容仙有一瞬魔怔了。


她到底是真的在气文星伊那些小毛病,还是在气自己没能顾好一个家。


“对不起。”


文星伊的道歉比她来得更快。她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感情,这点和金容仙截然相反。


停了一下,文星伊又继续说道,“不管你爱听不听,我都会说。”


“知道我不爱听还说。”金容仙嘟囔着嗔道,趁着说话档口默默勾上文星伊的肩膀。


文星伊咧开嘴笑,“你骂的对,我这个人确实很多坏习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结婚都是和你,好多事我不知道怎么做。”


“所以谢谢你一直都包容我。”


说话间就走到停车的地方,文星伊打开副驾车门,让金容仙坐进去,弯下腰确认崴到的脚没什么大碍才帮她关上门。


金容仙看着文星伊从车头走过,突然发觉年下好像没以前那样开心了。不再是那个以前和她约会就会开心得又跑又跳的孩子。


轿跑急驶在马路上,电台一男一女的主持人打着趣说快要入冬了,天越来越冷,希望听众都能有一个在身边暖手的人。


金容仙歪着头望着车窗,看着那上面倒映出的文星伊专注开车的侧脸。


心头莫名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情愫,想再次和她恋爱的冲动。


但万事开头难,何况让金容仙这个闷骚性子去修复一段关系。


她没能开口邀请文星伊。


晚上想起要看看工作报告,金容仙做了些保养后到厨房冲泡咖啡。


路过女儿紧闭的房门,金容仙停下脚,抚摸着门上挂着刻有她名字的小牌子,努力后还是没有勇气进去。


咖啡机运作起来,金容仙坐在餐桌旁,耳边响起嬉笑怒骂的声音。


她看到了站在吧台前捏饼干面团的自己,还有在旁边不停捣乱的文星伊。


“你看我做的,快看快看。”文星伊指着自己面前的小饼干,金容仙忙得没空搭理她。


年下只好放在掌心递到金容仙眼前,“容,看看嘛。”


金容仙瞟了一眼那小团东西,笑骂道,“什么啊,你不要浪费我的面。”


“你猜这是什么动物。”文星伊不屈不饶地骚扰着她。


“狗?”


“是兔子啦!像不像你。”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丑?”


“明明很可爱!”


文星伊气呼呼的把烤盘里其他金容仙捏好的饼干移出位置,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小兔子摆在中心,碎碎念道,“我的要放在最中间,是C位!”


嘴角因为回忆微微勾起,再转眼,咖啡杯已经倒满。



开完短会回办公室,金容仙正认真处理着几个流程,桌上手机来电,一看联系人是亲姐姐。


没想到金容熙搞突袭,今天飞回国要来她家。


“真的在机场?我去接你。”

金容仙甚至抓起车钥匙要出去了。


金容熙哈哈大笑,“不用,其实我在星伊车上了,回你家路上呢。”


“你回来不先和我说,和她说…”金容仙一听到文星伊的名字就小声抱怨起来。


“都知道我的好妹妹工作忙,好啦,我们在家等你哈。”金容熙简单说了情况就挂掉电话。


中午下班后一家人到外面吃饭,金容仙又回公司上班,留着文星伊在家招待姐姐姐夫。


晚上金容熙去了趟商场,在家下厨做了晚餐。


金容仙回家看到一桌饭菜不免惭愧,家里的厨房被她闲置这么久还是让别人来用了。


文星伊跟姐夫和小侄子在客厅看视频,冷清惯了的家里突然这么吵吵闹闹,金容仙有些不适应,但心里还是高兴的。


刚上六年级的小侄子很欢脱,来过几次了所以很熟悉,性格也毫不拘谨。


姐夫是英国人,韩语不怎么好,大多时候都需要金容熙翻译才能说上几句。不过游戏没有国界,打起游戏文星伊倒是跟他聊得来。


饭后在客厅聊天,金容熙说来韩国是打算自驾游。今晚在这里过夜,明天出发,玩几天就回去。


“你们要不要也来?”金容熙拿着平板给妹妹看自己的规划路线,问道。


金容仙回,“上班呢。”


金容熙揽着她软磨硬泡,“哎呀难得我有时间回来,很难聚在一起嘛,是不是,星伊?”


坐在地上的文星伊突然被叫道,回过头看她们姐妹俩,眼神带着几分茫然,“我都可以。”


“好吧。”金容仙瞥了一眼文星伊的反应,点头答应,靠在金容熙肩上看她做的攻略。


金容熙点开另一个软件搜明天可以入住的酒店,“得先订房间。”


酒店不多,她们选了一家五星连锁,然后开始看房间。


“就两个家庭套房对吧,我们。”


“诶…”金容仙还没来得及出口,金容熙就已经下了订单。


金容熙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事。”金容仙摇摇头。


不敢拒绝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晚上的尴尬,而且还将持续几个夜晚。


白天一起玩的时候简单交谈还好,一到晚上各自回房间了金容仙就手足无措。


之前在家里几次睡一起都是关灯干活,现在又不可能做,干什么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金容仙连穿哪件内衣都思考半天。


文星伊倒好,金容仙洗完澡出来,她已经拿着遥控器睡到打呼。


今天一天都是文星伊在开车,一定很累。


金容仙轻轻拿走她手里的遥控器关掉电视,熄灯睡觉。


最后一站来到滑雪度假村。


金容熙前天晚上就和金容仙商量好,帮忙带一天儿子好让他们去过个二人世界。


今年的初雪来得有点晚,滑雪场到现在还都是人造雪。


两人带着小侄子玩了一早上,下午都累得回酒店房间待着。


金容仙躺在床上看秘书发来的总结报告,文星伊在不远处沙发上打手游,小侄子就在一边看着她玩。


她又想到了女儿。


想起文星伊给女儿组装玩具,修学步车,喂女儿吃饭被喷了一脸,每一个记忆都让她鼻酸。


文星伊打完一局休息,把手机给了侄子。


他打开音乐软件说,“我要听歌。”


文星伊就看着他搜歌手,挑眉问,“哦你喜欢Wheein吗?”


侄子用力点头,眼神发亮,“嗯嗯,我们班里好多同学都喜欢!”


“为什么喜欢啊。”


“漂亮,唱歌好听,我长大要让辉人姐姐做我女朋友。”


文星伊笑,“女朋友不行,签名照我可以帮你搞到。”


侄子仰起头瞪大双眼,“真的吗!”


“当然了,哼哼,等你回英国我寄给你。”文星伊拍拍胸脯保证。


“哇,好厉害。”侄子很开心,又说,“可以要两张吗?我最好的朋友也喜欢辉人姐姐!”


“没问题。”文星伊答应道。


她心里其实挺乐,自己的艺人在海外这么受欢迎,当老板的肯定要好好宣传。


“我酷不酷?”文星伊问。


“酷!超酷!”


金容仙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禁勾起嘴角笑。


偷偷注视着年下,鼻肌都快上天了,像个孩子王一样。


转念一想,如果女儿还在,文星伊现在是不是会更快乐。


傍晚金容熙回来接走儿子,几个人在酒店吃了晚餐后回房间收拾行李。姐姐明天的飞机去下一个国家。


金容仙滑着手机突然刷到一条消息,下床走到阳台。


天空正飘着零零点点的雪花。


她回到阳台门口,叫了一声在里面玩手机的文星伊,“喂。”


“嗯?”文星伊抬头。


金容仙咬唇,“下雪了。”


文星脸上闪过一丝喜悦,起身跑过去,“呀,初雪啊。”


往下面看,有很多游客在拍照,两两成对的小情侣也不少。


文星伊撑着栏杆笑,“让小子们赚到了嘛,告白的日子。”


一把年纪了也浪漫不起来,文星伊转身准备回去,还是添件外套实在一点。


金容仙弱弱的揪住她的衣袖,问,“你很喜欢小孩吗?”


今天看文星伊教小侄子滑雪,还有这几天他们的相处,金容仙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不喜欢啊。”


金容仙刚想说她骗人,却听到文星伊说,“是你的,我才喜欢。”


她一瞬间就控制不住了,积累了如此之久的情绪爆发。


尽管抿着嘴不发出声音,豆大的泪珠还是不断地在漂亮的脸蛋滑落。


文星伊张开怀抱拥住金容仙,手掌贴在她的脊骨处,拇指轻轻摩挲。


在初雪的日子,她很平静地再次告白。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我们一起面对。”


金容仙攀着文星伊的肩膀,身子颤抖着发出小声啜泣。


当晚没有安眠药,在文星伊的怀里睡得很沉。


第二天送姐姐一家去机场,两人沿着雪地开车回家。


金容仙还在为昨晚的失态羞赧,一路上都偷偷观察着文星伊。


还好文星伊也不提昨夜的事,说着其他一些事逗笑她。


虽然都是当总的人,金容仙承认文星伊的口条比自己好得多,几个小时的车程完全不会感到无趣。


几天下来文星伊简直精力透支,一进家门立刻爬上床睡觉。


醒来发现天色已晚,文星伊坐起身看了看房间,发现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仔细一想,床上和沙发堆积的衣服不见了,再转头,书桌上的东西也被整理了一番。


被金容仙这个示好的举动撩得心猿意马,文星伊下床风风火火套上衣服就出去找人。


金容仙没在主卧,想着可能在客厅,走出去发现女儿的房间门开着。


文星伊心里很没底。


几个月前因为她觉得女儿的遗物会让金容仙失控而要收起来,金容仙却执意保持房间原样不准动而发怒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深呼一口气进去,看到金容仙坐在地上,旁边放着两个收纳箱,她正把床头柜里的东西放进箱子里。


金容仙穿着宽大的睡裙,久违地扎起了小丸子头,低头翻看女儿本子的模样让文星伊想起以前她给女儿讲睡前故事的时候。


这样看了很久,金容仙都没有发现身后人,文星伊才唤了一声,“容。”


听到声音,金容仙转过头,笑着朝她指了指手里的本子,“你过来看,很可爱。”


明明笑得很好看,文星伊喉头却像被什么东西梗住说不出话。那一瞬间她看得很清楚,金容仙眼眶有多红。


文星伊走过去,捧起金容仙的脸看到眼角还挂着泪珠知道她已经哭过了。


“怎么又想收起来了呢?”她轻声细问。


金容仙用脸蹭了蹭文星伊温热的手掌,“想着备孕的话,要腾出房间来。”


“那也应该让我来做,笨蛋。”文星伊扶着她的脸凑上去。


金容仙被吻得往后仰,抬起手抓着文星伊的肩膀回应。


一个是霸道占有,宣泄着这段时间被冷落的不满,一个是调皮嬉戏,邀请对方的舌尖起舞。


夜深,这场初雪还在继续。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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